整頓之后通過人際傳播或者社群傳播方式推廣的淫穢色情內容仍然存在

互聯網淫穢色情內容更加隱蔽

□　本報記者 　　韓丹東

□　本報實習生 李紫薇

今年以來，“凈網2018”行動引起社會各界的關注，多個部門采取行動旨在營造更加健康良好的網絡空間。截至目前，整治領域包括視聽節目產品、微博、秒拍、好看視頻、好兔視頻、快視頻、虎牙、斗魚等短視頻和直播網站以及騰訊視頻、優酷、愛奇藝等綜合性視頻網站以及客戶端軟件。

在主管部門的一系列動作之下，媒體也對網絡視聽領域進行輿論監督。央視今年以來多次點名，涉及領域包括黃色暴力的網絡游戲、網絡直播平臺、ASMR音頻內容以及涉及亂倫和黃色內容的動漫等。

一系列的集中整治初見成效，傳播不良信息的應用大都進行了整改，記者在幾個較為知名的網絡視聽平臺的頁面上搜索關鍵詞已無法搜到違規內容。

然而，嚴格整頓之下，還是有人頂風作案。在北京某高校讀研一的郭杰對記者說：“整頓之后，大的視頻網站有了很大改觀，但擦邊球內容依然不少，而且還是有人將涉黃信息推送到網站或者百度云盤。”

打“擦邊球”吸引用戶

在大眾傳播渠道中傳播的涉黃暴力視聽節目已經得到有效整治，通過人際傳播或者社群傳播方式推廣的淫穢色情內容因隱蔽性較強，打擊難度大，目前仍然存在。

ASMR中文譯名“自發性知覺經絡反應”，是一個用于描述感知現象的新詞，特征是：對視覺、聽覺、觸覺、嗅覺或者感知上的刺激而使人在顱內、頭皮、背部或身體其他范圍內產生一種獨特的、令人愉悅的刺激感，也被稱為“顱內高潮”。引入中國之后，相當數量的具有強烈性暗示的音視頻、圖片打著ASMR幌子傳播低俗甚至淫穢色情內容。

今年6月，全國“掃黃打非”辦公室約談網易云音樂、百度網盤、貓耳FM、蜻蜓FM等多家網站負責人，要求各平臺大力清理涉色情低俗問題的ASMR內容，加強對相關內容的監管和審核。

郭杰告訴記者：“ASMR也在整頓之列，整頓之后，ASMR的標題沒有了，全部改頭換面成以助眠、催眠為標題帶有性暗示的音頻內容，在國內多個音頻網絡平臺上都能找到。”

直播平臺與社交軟件社群相互配合，將公開直播行為引入私人領域，然后進行交易，這是一些網絡主播的慣常做法。

記者在國內多個直播平臺上以“ASMR”為關鍵詞進行搜索，沒有相關搜索結果。以“助眠”為關鍵詞進行搜索，跳出大量正在直播的內容，這些直播間的主播大都為穿著暴露的年輕女子。主播用暴露的穿著、帶有強烈暗示性的聲音吸引聽眾，然后在彈幕或者直播頁面中顯示該主播的QQ群粉絲群號或者微信群號。

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網友告訴記者，“此類QQ群的群文件中往往有大量色情視頻或者偽ASMR,大部分是免費的，有些小視頻需要付費，費用20元至50元不等。在QQ群中進行色情直播的現象已經很久了，多次掃黃行動都沒有對其產生影響”。

記者添加了一個主播提供的微信號，對方先發送了一段帶有性暗示內容時長為30多秒的語音，然后向記者推薦20元和50元兩種價位的音頻，并承諾一定會帶有露骨的淫穢色情內容。

除ASMR之外，還有大量視頻直播網站中的網絡主播在直播中打“擦邊球”，一款直播應用中，排名靠前的網絡主播都是女性，年齡從二十多歲到四五十歲不等，以年輕女性居多。

這些主播在鏡頭前妝容濃艷、穿著暴露，不斷說著帶有性挑逗的內容，有些主播還會說臟話。頁面中推薦的主播都有兩千以上的實時觀看量。

直播主要內容是說服粉絲刷禮物，并且滿足粉絲的一些要求，彈幕中不斷有粉絲評論“再把衣服拉低一些”“站起來看一下你的短褲”等。

一款直播平臺近期正在舉辦主播PK活動，將兩個主播切入一個畫面，在規定時間內讓她們進行才藝PK,以粉絲打賞的多少來決定PK結果，失敗的主播要接受懲罰。這些懲罰包括失敗主播用眉筆在胸部寫漢字然后擦掉，或者按照另一主播和粉絲的要求跳舞。

主播在PK過程中劃分陣營，號召自己的粉絲刷禮物“打敗”對方，同時也會在規定時間內滿足粉絲的更多要求，在這一過程中，主播會做出大量挑逗性行為，甚至在PK失敗后罵臟話。

直播頁面中不斷以彈幕的形式彈出系統消息，消息提示：“星光對直播內容進行24小時巡查，用戶發現涉黃內容可進行舉報。”但記者并沒有在平臺中找到舉報渠道。

在這一平臺中，用戶可以使用微信、QQ、微博等第三方軟件一鍵登錄，會員等級達到4級可私信主播，11級可防禁言，目前可以通過刷禮物增加經驗值提升會員等級。

借人際傳播躲避審查

記者調查發現，很多淫穢色情應用都使用人肉方式進行推廣，在游戲、貼吧、網站、論壇中雇人打廣告，整天在頻道中喊“福利視頻軟件加微信、QQ”。

一位知情人告訴記者，“傳播推廣色情應用和網站的不法分子更喜歡使用另一種方式——讓一些‘利’讓用戶去主動推廣”。

隨后，他提供了一款視頻應用的App二維碼，二維碼下面還有編碼“F6EFRP”。記者掃描二維碼，是下載這一應用的鏈接，下載之后，該應用中有大量淫穢色情視頻。這名知情人士說：“采用這種推廣方式的應用為你生成個人推廣二維碼，比如普通用戶一天只能看十分鐘或者一個視頻，帶有編號的掃這類碼下載軟件，你的權限提升，既高效又安全，還都是熟人傳播，也不需要通過應用商店的審查，被舉報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

推廣應用除了可以權限升級，還可以直接提成。應用推廣已經衍生為一個產業。在百度上搜索“應用推廣”相關關鍵詞可以搜到各種提供這一服務的公司和個人。

記者在“推廣吧”中找到了一個應用推廣商家，詢問他是否可以推廣一個在應用商店無法上架的應用。對方回復：“應用推廣收費根據具體的App定價，一般3元起步，涉黃應用也不是不能做，但難度相對較大，需要加價。”

這類商家一方面提供應用推廣、注冊服務，另一方面也在QQ群和貼吧中招募大量兼職對應用進行推廣，然后根據推廣量為兼職人員提供抽成，一般為每單兩元。

這名知情人士透露，“這一領域有一個產業鏈，盈利空間較大，加上一直有市場，所以才會‘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一靠大流量收取廣告費，二靠資源吸引人們直接充值或者辦理會員，三靠非法鏈接，如博彩網站。黃色網站很多靠點擊率，然后點擊鏈接直接進入網絡博彩”。

郭杰也告訴記者，他在玩網絡游戲或者逛論壇的過程中，經常見到有人為涉黃應用或網站打廣告，“已經見怪不怪了”。他補充說：“有大量未成年人玩網絡游戲，他們在玩游戲的過程中一定也會頻繁接觸這類廣告，這樣的話，色情內容對于他們來說其實十分易得，點擊鏈接或者掃碼即可。”

加強執法精準度

據《第八次中國未成年人互聯網運用狀況調查報告》顯示，91.6%的未成年人有使用互聯網的經歷，遠高于我國網民的總體觸網率。

王麗在中國人壽保險公司山西分公司上班，她的兒子今年讀初中一年級，她對互聯網上的不良信息充滿了擔憂。

“有一次無意中看到兒子在看網絡小說，我就查了一下那部小說，發現里面充斥著暴力和黃色內容，十分擔心影響他的身心健康。現在互聯網這么開放，家長也不可能完全限制孩子看什么不看什么。”王麗說。

針對這種現象，中國傳媒大學政治與法律學院副院長王四新教授說：“互聯網淫穢色情內容屢禁不止還是因為它有一定的需求，內容生產者也是把握住了這一點。但它主要會對未成年人造成不良影響，未成年人的價值觀還沒有形成，分辨力比較低，喜歡模仿，我們有責任為未成年人營造健康的網絡空間。”

中國傳媒大學法律系副主任鄭寧告訴記者，目前我國網絡監管的法律法規規章主要有網絡安全法、《互聯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互聯網視聽節目服務管理規定》《互聯網文化管理暫行規定》。中國網絡視聽節目服務協會2017年6月30日發布了《網絡視聽節目內容審核通則》，明確規定了“網絡視聽節目中含有渲染淫穢色情和庸俗低級趣味、危害社會公德，對未成年人造成不良影響的內容或情節的，應予以剪截、刪除后播出”。

“但由于網絡監管是互聯網快速發展催生的一個新興監控領域，實踐時間并不長，只能在探索中前行。”鄭寧說。

王四新說：“除一些人盲目追求經濟效益外，目前相關法律法規中對網絡內容的要求并不是特別具體，內容標準方面需要再加強一下。再一個就是對不良內容的清理過濾還需要再加強執法力度和深度，加強執法的精準性，讓相關產業和人員無機可乘，沒有空子可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