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一部火遍大江南北的電視劇《蝸居》，讓全國人民記住了一個擁有近75年歷史的豪華汽車品牌——路虎（Land Rover）。

劇中有這樣一個鏡頭，男主角宋思明一邊開著路虎攬勝，一邊跟身旁的情人說：“路虎是男人的腿，每一個有血性的男人都該擁有一臺路虎。”

【資料圖】

編劇對男主角的設定是：42歲的中年男人，有一定社會地位，睿智幽默、做事謹慎、洞悉世事，還能運籌帷幄。

于是，當他說出那句“有血性的男人都該擁有一臺路虎”時，不少同齡人的心跟著沸騰了。和二十多歲的熱血青年喜歡跑車和潮流炫酷不同，中年男人更愛路虎身上那股穩重成熟的狠勁兒。

電視劇播出后，2009年第四季度，路虎在華銷量超過4000輛，與第三季度相比增長40%，與上一年同期相比增幅高達214%。

那一年，也是印度塔塔汽車集團從美國福特公司手中收購路虎業務將滿一年。路虎在第三次易主后，成了捷豹路虎汽車公司旗下的一張王牌。

但近日，捷豹路虎首席執行官CEO阿德里安·馬德爾做出了一個讓外界意外的決定，棄用“路虎（Land Rover）”牌子，將原來路虎品牌下的三個系列：攬勝、衛士、發現，列為三個獨立的品牌，并且捷豹路虎（Jaguar Land Rover）也更名為“JLR”。

2023上海車展期間，捷豹路虎全球董事、捷豹路虎中國總裁及首席執行官潘慶也表示，公司對旗下品牌進行重新梳理，新家族將由攬勝（Range Rover）、衛士（Defender）、發現（Discovery）、捷豹（JAGUAR）四大品牌組成。

“中年男人的最愛，就這樣沒了？”不少路虎老車主感到惋惜。雖然這些年大家總吐槽車難修，稱路虎被印度公司收購后，總透著一股“阿三的咖喱味”，但在這些刻板印象之外，老車主對“Land Rover”還是有情懷的。

官方隨后解釋，路虎不是完全消失，只是不會在產品中出現，捷豹路虎還是其企業品牌。捷豹路虎首席創意官格里·麥戈文也表示，“路虎”經典的綠色徽章將作為集團的“信任標志”被保留下來，今后在一些車型上的內外飾方面還可以看到。

一代豪車走下神壇

部分車主還是對“路虎”的消失感到遺憾。

阿德里安·馬德爾表示，攬勝、衛士和發現均來源于路虎，要做的就是強化這些品牌，而路虎會成為這三個品牌強有力的背書。

捷豹路虎中國與奇瑞捷豹路虎聯合市場銷售與服務機構（簡稱IMSS）總裁吳辰對外解釋道：“路虎品牌確實已經深入人心，但是具體到產品關注上，其實消費者已經更聚焦，他們搜索攬勝、衛士和發現的次數，要比搜索路虎多。”

公司內部也普遍認為，比起路虎，消費者更愿意稱呼自己開的車是攬勝，或者路虎攬勝。因此他們得出結論，路虎沒有攬勝的品牌價值高。

與此同時，捷豹路虎最新公布的財報顯示，2022/2023財年第四季度（2023年1月至3月），在全球共批售94649輛汽車，同比增長24%；全財年（2022年4月至2023年3月）共批售321362輛車，同比增長9%。

其中，攬勝與衛士品牌表現突出，讓高層看到多條腿走路的希望。在財年第四季度，全新一代攬勝與全新一代攬勝運動版全球共批售32950輛，環比增長17.7%；同期，衛士批售27513輛，環比增長15.5%。這三款車型的需求占據全球訂單需求的76%。

“今后，將逐漸突出攬勝、衛士和發現三大獨立品牌的差異化，對不同目標人群進行更有針對性的傳播和營銷。”吳辰說。

據悉，攬勝定位豪華車，衛士專注于越野車，發現主打全能實用，而捷豹未來承擔著轉型重任，將以全電動車型的面貌出現。

在行業人士看來，捷豹路虎作出這個決定的背后，實際上與其近年來的在華表現息息相關。

2003年，路虎品牌踏入中國市場，在中國設立辦事處，賣的全都是進口車，以代理銷售模式為主。但直到2008年，路虎在華銷量也只有1萬輛左右。

2012年，在印度塔塔集團的助推下，捷豹路虎與奇瑞成立合資公司——奇瑞捷豹路虎汽車公司，在江蘇常熟建廠，制造、研發、人才、營銷充分本土化，在中國開啟“加速度”。此后業績波動上漲，在此期間，路虎不僅反超沃爾沃和雷克薩斯，領跑二線豪華品牌，其個別車型加價數萬元仍被市場追捧。

2017年，捷豹路虎在華銷量直逼15萬輛，占到了捷豹路虎全球市場近四分之一的份額。同期，雷克薩斯全年在華累計銷量突破13萬輛，沃爾沃為11.44萬輛，凱迪拉克只賣了8萬多輛。

從歷史數據看，在被塔塔集團收購后，捷豹路虎走出了黃金8年。2010年至2017年，公司在中國市場的銷量翻了4.5倍。巔峰也止于此。

2018年，捷豹路虎第三財季虧損了40.6億美元，刷新印度企業虧損紀錄，塔塔集團也因此創下了26年來盤中最大跌幅。當年，捷豹路虎在中國市場銷量降至11.4萬輛，大跌21.6%；2019年繼續下降至9.9萬輛；2020年在華銷量再次上升至11.12萬輛，貢獻率達到25%，但全球銷量依舊下降了23.6%。

好不容易占領的第二豪車梯隊，再次被凱迪拉克、雷克薩斯、沃爾沃頂上，捷豹路虎跌入豪車第三陣營。2021全年，捷豹路虎在中國市場累計銷量為10.4萬輛，2022年進一步下滑至不足7萬輛。

汽車之家官網顯示，官方指導價為38.28萬的國產發現（運動版）已經降至27萬元，優惠幅度高達11萬元，指導價為38.98萬元的攬勝極光，已經降至24萬元，優惠幅度高達近15萬元。

如此多的讓利，捷豹路虎被消費者貼上了“七折豹，八折虎”的調侃標簽。可即便這樣，公司銷量也未見起色。

中年男人最愛的豪車，走下了神壇。誕生于1948年英國的路虎，在品牌成立的75年里，享受過無盡的榮耀，也嘗過被數次拋棄的滋味。

作為鼻祖產品，路虎系列1的出現，填補了當時英國越野車的空白（該車型也是當下衛士車型的起源）。當時，路虎系列1售價為450英鎊，一經推出，銷量超過了20萬輛，收獲了英國各界人士的喜愛。

那時，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和首相丘吉爾都是其忠實用戶。該車也成了英國王室舉辦儀式的專用車型。

但就是這樣一個服務英國王室和貴族們的品牌，卻在成立46年后，被多次賣身。英國貴族豪車的形象，仿佛過眼云煙。

1994年，英國羅孚汽車公司被寶馬集團收購，路虎作為寶馬集團旗下的越野車品牌繼續發展。但2000年，寶馬又以30億歐元的價格，把路虎賣給了美國福特汽車公司。2008年，印度塔塔集團掏出23億美元，拿下捷豹、路虎兩個品牌。

如今，安穩日子沒過多久，“Land Rover”這九個字母就要被埋進歷史里。極速變化的路虎究竟怎么了？

頻踩“雷坑”

“路虎”名字消失后，感到意外的不只是中國的中年男人。這個豪華全地形SUV品牌，也是許多外國男士的夢中情車。

早在1983年，路虎首次出現在《007》電影中，就收獲了大批粉絲。無數男人都曾幻想過自己是007特工詹姆斯·邦德，每天都被美女和豪車環繞。

但現實生活中，美女不好惹，豪車易“踩雷”。

2015年的315晚會上，捷豹路虎變速箱被爆出存在重大安全隱患，造成途中熄火、倒檔失靈等問題，遭到大量車主投訴。捷豹路虎解釋稱，這是用戶駕駛習慣不當造成的。在當時敗了一波好感。

「市界」粗略統計，當年，捷豹路虎召回了超4萬輛有質量問題的汽車。而那年其在華年銷量不足10萬輛，同比下滑24%。此后該公司也數次出現大規模召回產品的消息。

2018年，30多名路虎攬勝運動版P400e的車主到捷豹路虎（中國）上海總部維權，稱其在行駛過程中存在嚴重的質量問題。

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缺陷產品管理中心信息顯示，2022年，捷豹路虎品牌共進行了三次召回，包括進口和國產車型，共計36938輛，原因涉及尾門尾燈零件裝配不合規、未安裝監測燃油加注口蓋板位置的傳感器、發動機罩二級鎖閂存在機構變形等。2019年至2022年，其全球范圍內召回記錄共計157條。

一位某私企老板的專職司機表示，公司一共購買了路虎旗下發現和衛士共4輛車，“上路爬坡有勁，減震效果比豐田好，駕駛體驗感好，但油耗大，經常出現小毛病，尤其是電子系統，經常出現電路故障。”令他最煩惱的還是鑰匙感應不靈，總出現通過左側打開車門，右側車門就打不開的情況。

在質量評價機構J.D.Power的新車質量榜單中，路虎多年排名墊底。2021年榜單顯示，路虎的百車故障數量遠高于行業平均。在美國市場，路虎的可靠性排名也是倒數第一。

據外媒報道，2021年，時任捷豹路虎全球CEO的蒂埃里·博洛爾曾在投資者電話會議上表示，因車輛質量口碑問題，導致公司每年損失超10萬的銷量，顧客的不滿，對汽車銷量的打擊是巨大的。

一位愛好汽車改裝的消費者告訴「市界」，由于易壞、難修這些問題，路虎在車圈落下個“二奶車”的名聲。“一般我們講明媒正娶，男方出房子，女方陪送車，路虎肯定不是陪嫁的最佳選擇。”

▲（圖源/視覺中國）

但也有行業人士指出，路虎品牌的存在，制約了捷豹的發展，“所以二選一不得不將路虎拆分。”畢竟和路虎相比，捷豹的歷史底蘊要深厚得多。另外，在產品線拓展上，捷豹可做轎車、跑車和SUV，但路虎一直是越野車的代名詞，受名字帶來的品牌印象限制，不太可能跨到轎車和跑車領域。

除了產品質量和發展路線外，在接近捷豹路虎的業內人士看來，該公司在合資體制的管理上也存在很多待解決的問題。

當初，為確保雙方利益分配公平，捷豹路虎在和奇瑞合作后，成立了聯合市場銷售與服務機構IMSS。該機構共設置了銷售、生產、采購等八個職能部門及三個委員會，由雙方分別派駐人員。

但IMSS的協調作用似乎并不到位。在過去的8年里，IMSS的高層頻繁變動，先后經歷了陸逸、畢少樸、魏傅然、潘慶、李大龍和吳辰六任總裁。

如今“路虎”的名字被棄用，雖然外界頗感意外，但一切決策背后的深層邏輯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摸著石頭過河

今年的上海車展上，捷豹路虎的高層攜帶捷豹F-TYPE 75周年典藏版、捷豹XFL鎏金版、全新攬勝星脈以及衛士、發現、攬勝、捷豹全系車型集體亮相。

潘慶除了提到要重塑攬勝、衛士、發現、捷豹四大品牌家族外，還重申要向全面實現電動化繼續沖擊。

其實，在轉型電動化這件事上，捷豹路虎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早在2017年，捷豹就推出了首款純電動中型SUV I-PACE，一開始就對標特斯拉Model X，但后續因銷量不佳，電池出現短缺情況，暫停生產。

2021年，該公司提出“重塑未來”全球戰略，計劃未來5年將推出6款純電產品，首款路虎純電動將于2024年亮相，同時全新一代路虎攬勝和全新一代路虎攬勝運動版，會推出插電式混合動力車型；到2025年，所有捷豹品牌車型將實現全面電動化。

據媒體透露，“捷豹”計劃在2025年之前停止“新車研發”工作，品牌旗下MLA汽油平臺投資也將迎來大幅縮減。

然而最近幾年，其賴以發展的中國市場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國產自主品牌強勢崛起，造車新勢力逐步形成規模，就連BBA都在大象轉身，向中國市場推出電氣化的新產品。

根據2023財年第三財季數據，捷豹路虎BEV&PHEV車型零售銷量為9330輛，僅占全球總銷量的11%。據懂車帝數據，在中國市場上，2022年，路虎發現運動版PHEV、攬勝極光PHEV的全年銷量分別為1267輛、955輛，不及蔚來、小鵬、理想的單月銷量。

面對國內新能源汽車市場“內卷”升級，捷豹路虎勢必要做出一些新的改變。只不過，在市場競爭日益白熱化的當下，要想做好品牌重塑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中國用戶對歐洲的豪華品牌的認可，更多還是停留在燃油車時代。

中國汽車流通協會專家委員會專家鐘師告訴「市界」，“不要說捷豹路虎，就是‘BBA’在中國市場的電動化轉型也并不輕松。現在國內的自主品牌及造車新勢力等就已經拿穩了不少用戶。捷豹路虎也面臨著很大的轉型挑戰，尤其是在中國，只能摸著石頭過河了。”

吳辰直言，無論是已有的英倫豪華，還是其他品牌特性，無論是全球層面，還是中國市場，都需要有一個更好的規劃。“以計劃將于2025年成為純電動豪華品牌的捷豹為例，到底是應該更好地利用捷豹品牌已經建立的歷史積淀，還是借此機會重新梳理品牌形象，也是完全電動化前需要思考的問題。”

對于品牌名稱調整，以及如何加速電動化轉型，「市界」進一步向捷豹路虎方面咨詢，截至發稿，暫未收到回復。

作者 | 楊俏 程靚

編輯 | 田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