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心智,是人有別于動物的一大特征。人類依靠心智去認識世界、創造文明。那么,奧妙神秘的心智究竟從何而來?為什么人腦這個小小的“三磅宇宙”能產生如此不可思議的奇跡?
近日,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推出的這本《三磅宇宙與神奇心智》,對于缺乏專業知識而對腦科學感到好奇的人們來說,無疑是一本極好的入門讀物。其作者顧凡及是復旦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在本書中,他將人類認識心智的歷史進程奠基于現代神經科學的新知識、新進展之上,從感知覺、記憶、情緒、智能、語言和意識等多個側面,介紹了科學家在征服這個“生命科學大挑戰”的過程中所取得的輝煌成就。
顧凡及的科普寫作之路,是在他2004年退休后開始的。為了做好大腦的科普,他重新溫習腦科學的知識。研讀腦科學的教科書時,他發現教科書多半只陳述知識,卻沒有說清知識的由來。于是顧凡及的心中產生了疑問:這些知識究竟是怎么來的?它們真的正確嗎?是否存在其他的解釋?歷史上是否存在爭論?不愿盲信權威的顧凡及開始閱讀相關科學家的傳記,以及最新的學科進展,在此基礎上,他寫出了《三磅宇宙與神奇心智》這本書,回答了自己心中的種種問題,并將它們分享給更多人。
6月10日下午,顧凡及攜《三磅宇宙與神奇心智》來到上海志達書店,為現場觀眾上了一節生動的腦科學課。而他的講解正如書中一般,以科學家探索大腦奧秘的經歷為線索,將艱深的腦科學知識轉化為淺顯有趣的故事,對在場的讀者娓娓道來。
分享會現場 供圖:志達書店
腦科學研究就像發現新大陸
在當天的分享會上,顧凡及首先講述了科學家對于視覺的探索。首先,他介紹了視覺感受野的概念。所謂視覺感受野,是指視網膜上一定的區域或范圍,當它受到刺激時,能激活視覺系統與這個區域有聯系的各層神經細胞的活動,然而它只解釋了視網膜上的細胞活動,卻未能分析大腦皮層中的細胞活動。兩位名為休伯爾和維澤爾的博士后看到了這一難題,并展開了研究。
但在當時,他們的研究是不被鼓勵的。因為那時在德國有一位名為榮格的教授已從事這一研究6年,并為此研發了當時最先進的一臺儀器。相比之下,休伯爾和維澤爾兩位初出茅廬的學者,不光缺乏研究經驗,連研究經費都非常有限。然而他們不懼權威,并拒絕照搬現成的成功方法,以自己的方式毅然投入了研究,因為他們相信,生物膜是非常復雜的,在視網膜上能行得通的觀測方法,并不一定適用于大腦。
有一天,當他們把中間粘有黑點的玻璃板插到投影眼底鏡里去時,用來監視神經脈沖發放的揚聲器發出一連串像機關槍一樣的聲響。經過一番探索,他們發現,正是他們的這個動作,讓玻璃片的邊緣在視網膜上投下了一條暗淡而分明的陰影,刺激了細胞的感受野;而要引起這一細胞反應,直線的朝向只能落在一個很小的角度范圍里,而他們幸運地找準了這一角度。由此,“輸在起跑線”上的休伯爾和維澤爾發現了大腦視皮層細胞對于角度朝向的敏感度,而朝向選擇性是檢測形狀的基本元素,因此他們為人類認識形狀視覺的形成提供了重要解釋。他們的成功看似偶然,卻是出于他們不盲目聽從權威、開放思路、打破思維定勢的堅持。“腦科學研究就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我們就是要勇往直前地去看看,我們能發現什么。”顧凡及說。
說到這里,顧凡及只提到了心智之謎的一個極小的方面,在此基礎上闡述了更多的發現。美國神經系統科學家克里斯托弗·科赫曾說過:“我們并不是用眼睛來看的,而完全是用腦來看的。”而要想找出大腦與視覺的關聯,關鍵在于找到大腦“看錯”的時候。顧凡及展示了一系列會讓大腦產生錯覺的圖片,有時候兩個圖形的亮度一樣,大腦卻會告訴人某一個更暗;有時圖像明明靜止,大腦卻會讓人感覺圖像是運動的。這是因為知覺不光取決于刺激,也依賴于腦中的知識。最經典的例子莫過于埃姆斯的“魔屋”了,它會讓人對物體的大小恒常產生錯覺。在這間屋子中,若兩個身高一樣的人站在房間的左邊和右邊,會產生高度差距明顯的錯覺;而當人從屋子后面的一側走向另一側時,會有身材不斷縮小或增大的錯覺。
關于大腦與視覺,現場有讀者提問,為什么當我們意識到大腦產生了錯覺時,卻依然無法糾正它的錯覺,依然只能看到錯誤的景象?對此顧凡及表示,科學上目前對此沒有定論,但人的意識是非常復雜的。“我們往往認為我們的一切都在意識的控制之下,但往往你以為你意識到了,實際上可能是無意識的。”顧凡及說。
現場讀者 供圖:志達書店
關于大腦還有太多未解之謎
顧凡及的第二個故事是關于記憶的。上世紀30年代,有一名科學家將老鼠放入一個迷宮中,通過對老鼠大腦進行不同程度的損傷,來測量老鼠對覓食路線的記憶狀況。實驗的結果是,老鼠大腦的損壞面積越大,其犯錯的次數越多,由此認定記憶是分散在大腦各處的,與具體某處的關系不大。
然而,一個叫亨利·莫萊遜的病例卻否定了這一廣受認可的研究結果。這名病人犯了癲癇,醫生認為他的病灶在大腦中的海馬體,就通過手術切除了他的海馬體。手術之后,他的癲癇不再發作,但他失去了對新事物的記憶能力,在醫院找不到路,也不認識醫護人員,但對過去的舊事卻記得很清楚;可同時,他依然能學會新的技巧,比如騎自行車和游泳。通過莫萊遜的案例,人們發現人類的記憶可以分為兩種,一種的喪失不會影響另一種;而長期記憶不在海馬體,而海馬體是將短時記憶轉化為長期記憶的關鍵點。
莫萊遜并非孤例,顧凡及還講了失憶病人韋爾林的故事。這位病人的海馬體因腦炎損壞,只有短時記憶,會迅速忘記上一分鐘自己做過的事,因此他沒有昨天和明天,永遠活在今天。但他同時也是一名鋼琴家,他依然保有彈鋼琴的技巧。不過對于記憶的故事,顧凡及并沒有展開,因為有關記憶人類還有太多的未解之謎。“我們以為自己已經知道了很多,但實際上,我們還只是站在大腦的邊上。”他說。
在提問環節中,現場讀者談到了呂克·貝松導演、斯嘉麗·約翰遜主演的電影《超體》,電影中認為人類目前只用到了大腦的10%,還有90%的大腦尚未開發,蘊含著巨大的潛能。顧凡及否認了這一說法,表示人類已經使用了100%的大腦,只是使用的程度有所不同。但他也強調,人類也需要經常進行思維和身體的鍛煉,以維持大腦的健康。“大腦和身體是緊密關聯的,老人要勤動腦,也要勤動身體,多讀書多思考,常做‘大腦保健操’,這樣大腦生病的幾率也會大為降低。”顧凡及建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