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透明的仙鶴皮影放在幕布后的工作臺上，顯得很安靜。燈光亮起，仙鶴離開了桌子，穩穩地貼到幕布上，勾首伸頸，展翅翱翔，“活了活了!”臺下孩子們興奮極了，歡呼聲掌聲一片。幕布后，路沛剛和他的兩個兄弟默契配合，黝黑的小手微微一抖，皮影就在幕前有了生命。掌聲中，皮影越發神氣活現。

操作如此復雜而精妙的皮影的，是三個身高不到1.5米的“袖珍人”——路沛剛和他的兩個兄弟賈云龍、楊金浩。對于路沛剛哥仨來說，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人生故事，而在美麗的皮影世界里，他們永遠是年輕的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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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熱的現場

一天接待8批觀眾，午飯都沒吃一口

11月12日，多云，周末。

北碚靜觀一莊園內，一間石屋藏在竹林背后，屋內沒怎么裝修，水泥地面。屋子大概能容納150人，一塊大匾懸在正堂前，“夫子學堂”四個大字蒼勁有力。這里就是路沛剛、賈云龍和楊金浩三人的皮影戲演播廳，也是三人組建的小腳丫皮影戲藝術團的“常駐基地”。

當天上午7點，路沛剛三人帶著道具，早早來到現場。打掃衛生，擺放凳子，布置幕布，三個小小的身影看起來有些單薄，配合起來效率卻不低。

打掃完畢，路沛剛三人身著過膝水藍色大褂，站在門口靜候賓客。上午8時，第一撥觀眾排著長隊走來——將近200個小學生，吵吵嚷嚷，浩浩蕩蕩，幾乎將整個石屋填滿，沒地方坐的老師只能站在門口。

演播廳很鬧，幾個老師扯著嗓子喊著“安靜”，卻被淹沒在孩子們的嬉笑聲中。眼看老師們鎮不住場子了，作為主持人的路沛剛趕緊出來，“小朋友們，大家看過動畫片嗎?今天要看的皮影戲，可是動畫片的鼻祖!”兩三句話過后，臺下的娃兒們立馬安靜起來，瞪著一雙雙亮亮的小眼睛，聚精會神。

半小時后，演出在娃兒們經久不息的掌聲中結束，第一場表演也到此為止。不到5分鐘的休息時間后，又將迎來下一批觀眾。當天一共接待了8批觀眾，為了不讓觀眾等，兄弟仨午飯都沒吃，就進行了下午場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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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妙的緣分：

陜西學皮影戲，三人成兄弟

雖以兄弟相稱，三人其實連老鄉都不是。路沛剛今年30歲，來自江蘇徐州，身高1.47米;賈云龍29歲，老家黑龍江齊齊哈爾，身高1.39米;楊金浩最小，25歲，身高也最矮，剛到1.2米，安徽阜陽人。三個人都來自農村家庭，家境都一般。

從10多歲開始，三個人都被確診為腦垂體發育不良，這輩子永遠也長不高了。“當時就覺得怎么這樣呢?世界上好像就我一個人這樣的，好像不屬于這個世界似的。”

相較于其他兩位兄弟，賈云龍還是比較幸運，“我安安穩穩地上了大學，體驗過大學生活。”賈云龍笑稱，兩個同伴初中畢業就輟學打工，都羨慕他上過大學。

大學畢業后的賈云龍一直沒找到合適工作，直到2014年，他從朋友那兒了解到，陜西渭南的傳統皮影戲老師為傳承非遺文化招收學徒，免費。這讓學動畫專業的賈云龍備感興趣，只身來到了陜西渭南，自此認識了路沛剛和楊金浩，也與皮影戲結下了不解之緣。直到現在，兄弟三人依舊是一邊學習，一邊表演，“我們絕對稱不上大師，但確實都喜歡皮影戲。”

因為有著同樣的苦惱，三個人很快成了好朋友，平時生活中互幫互助，皮影學習上也共同研習，形影不離。學成后的三個人不想分開，干脆在一起組了個團，這才有了“小腳丫”。

與其他皮影戲藝人相比，路沛剛三人在表演時會遇到很多困難。因為個子小，他們用來操縱偶人的木桿要比正常的長20至30厘米。去學習的第一個月，路沛剛除了練“掰桿”，別的什么都沒做。

“手都練腫了，和桿接觸的地方皮也磨破了。但是每學會一個動作，就會很開心。”邊說邊比劃，路沛剛拿起一個武松模樣的偶人，兩只手上下靈動翻飛，邊操縱邊講解技巧，“武松打虎前要喝酒，喝酒要把碗頂在下嘴唇，仰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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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夢想：

緊跟潮流，把皮影戲發揚光大

有著相同的境遇和人生經歷，路沛剛兄弟仨一開始都很自卑。“以前在家里的時候，不敢跟陌生人說話，心里特自卑，覺得誰都歧視我。”是皮影戲，讓三個人漸漸自信起來。

兄弟三人現在住在北碚靜觀一小區，平時除了在莊園里表演皮影戲，偶爾還會接一些“私活”。“哪里需要表演，我們就去。”楊金浩說，皮影戲表演有時候時間很長，比如去年過年，三人受邀到山西大同進行表演，演了一個月，天天從下午5點演到晚上10點，身體吃不消不說，過年連家都沒回去，三人說到此，都覺得挺對不起父母。

工作上，兄弟仨分工很明確，楊金浩負責皮影原皮的雕刻，學過繪畫的賈云龍負責繪圖上色，路沛剛則負責制作操作桿并連接上皮影。表演時，哥仨齊上陣，不分彼此。

兄弟三人都愛好打手機游戲“王者榮耀”。晚上回家后，吃過飯，保準要開兩局，因為手指靈活，三個人的段位都不低，常常被人在游戲里稱為“大神”。

關于未來，兄弟仨表示首先要能夠靠皮影戲養活自己，也養活家人。在此基礎上，將皮影戲發揚光大就是唯一的目標。“是皮影戲讓我們的生活變得多彩，我們也會將皮影戲作為終生事業。”

兄弟三個覺得，現在很多人都覺得皮影戲跟不上潮流，但經過這么長時間的表演和學習，他們覺得皮影戲也可以與時俱進，挖掘老的東西，融合新的元素，這樣才能使文化遺產經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