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齊敏倩

編輯 | 陳芳

每年冬天，車厘子都會如期成為一眾水果中的焦點。據兔年新春大數據顯示，車厘子已經超越砂糖桔成為最熱年貨單品。

(資料圖片)

從線下商超、電商平臺到社交媒體，關于車厘子的廣告、“安利”和選購指南等內容層出不窮。2019年，甚至專門衍生出了“車厘子自由”這個詞，用來丈量一個人的消費能力，能自由消費車厘子的絕對算得上是中產。

車厘子是舶來品，前些年一直是我國水果市場的“新鮮物”，從事水果批發生意多年的李超回憶，2014年之前，我國進口車厘子遠沒現在多，當時他們去廣州進貨，批發商們見到車厘子幾乎是“一哄而上”，為了搶貨甚至還有打架的。

近年來，隨著進口數量的增加，車厘子價格賣得越來越便宜了，已經開始“飛入尋常百姓家”。眼下，不少消費者發現車厘子價格較2022年12月幾乎已經“腰斬”。

春節將至，一場車厘子的消費潮也在悄悄涌來。“前兩年疫情影響，車厘子比現在更便宜，但是沒人買。今年元旦、春節買的人明顯多了。”李超說道。

但舍得給自己買車厘子的消費者還是少數，絕大多數中國消費者還是難以實現“車厘子自由”。

冬季限定“網紅”

在北京市新發地市場進口水果專營區，車厘子幾乎是當下最“熱”的水果，成板（一板約為170-190箱）的車厘子被整齊得堆放在很多檔口內。許多商家打出了“車厘子專賣”或是“車厘子直銷”的招牌，一位檔口老板告訴市界：“現在賣得最好的就是車厘子，我們這片幾乎每家都有車厘子。”

（北京新發地市場成箱的車厘子，圖源/市界）

其實，包括北京在內的很多地區的車厘子，大都來自廣州江南水果批發市場。每次整船的智利車厘子到達廣州江南水果批發市場“開柜”時，來自全國各地的批發商都會趕來選貨，摩肩接踵，場面十分火爆。

水果批發商張健每年冬天車厘子到貨的時候都要到廣州數次，“只要廣州市場的批發商告訴我有好貨，立馬就去，因為去晚了好貨就搶光了”。為了能第一時間選貨、多點時間選貨，每次到江南市場，張健都是直接睡在市場對面的倉庫里。

1月初，廣州江南市場也表示，當下春節將至，進口車厘子成了市場水果銷售主力軍。

批發市場的火爆自然會反饋到銷售終端。市界在北京走訪的多家水果店、商超等幾乎都在賣車厘子。不僅如此，車厘子也像很多商品一樣，正在悄悄“攻陷”下沉市場。縣城里的超市、水果攤能買到車厘子已經不是新鮮事，一位生活在農村的消費者告訴市界，眼下她們村里也有人賣車厘子。

車厘子的“火”遠不止是線下，近幾年每到進口車厘子大量上市的時候，電商平臺都會進行車厘子相關的營銷活動。2022年雙12期間，車厘子就成了不少電商平臺的“流量”擔當。

車厘子，其實是英文單詞“cherries”的音譯，從植物學分類上看，它和我國的櫻桃其實是同一種植物。車厘子屬于歐洲甜櫻桃，它跟我國本土櫻桃相比最明顯的區別是皮更厚、顏色更深，口感更好。

水果那么多，為什么偏偏車厘子能成為我國冬天的“網紅”產品呢？

在張健看來，車厘子并不是這兩年突然火的，而是一直都很火，不過這些年在電商平臺對車厘子的營銷包括預售等，以及直播電商的存在刺激了消費者購買車厘子的欲望，導致大家有一種這兩年車厘子更火的錯覺。

消費者張婷幾乎每年都會買車厘子吃，有時是在水果店散稱，有時直接在電商平臺下單一整箱。“車厘子口感酸酸甜甜的，我就是很喜歡這種水果，估計很多人跟我一樣。”2022年懷孕后，張婷從11月車厘子到貨開始，幾乎每個月都會買一箱。

雖然世界上很多國家都在種植車厘子，但進入我國市場的大多是智利的車厘子。

過去幾年，智利的車厘子大約有90%都出口到了我國。智利車厘子能在我國市場如此成功，除了價格比美國、新西蘭等地產的車厘子便宜外，也是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從上市時間看，我國本土櫻桃大約在5月到7月；同在北半球的美國、加拿大等地車厘子上市時間也集中在我國夏季。地處南半球的智利，車厘子成熟上市時間為11月至次年二三月，這時正值我國冬季，本土新鮮水果供應少而且還有元旦、春節兩大節日的需求加持。

智利駐華大使施密特，在推廣智利車厘子方面也做出了不小貢獻。他曾在2021年進博會期間說道：“我有個遠大目標，要把中國人回鄉過年時拿著的禮物換成我們的車厘子。”

推動智利車厘子在中國成為“網紅”，智利水果出口商協會（ASOEX）也做了很多努力。ASOEX的成員企業擁有的水果種植面積占智利全國的一半以上，同時主導了智利超過90%的水果出口。ASOEX相關負責人曾透露，早在2016年開始，他們就會組織會員籌款，每年投入500萬美元，專門用來在中國推廣車厘子。

比如這個產季，ASOEX除了邀請各大社交平臺的達人為車厘子帶貨外，還和天貓、京東、拼多多、抖音等多個電商平臺合作。2022年12月9日，第一批海運智利車厘子到貨當晚，ASOEX就和京東合作在上海外灘白玉蘭廣場大樓投放了宣傳廣告。

上市時間趕得好，再加上對中國市場足夠重視，智利車厘子就這樣在我國冬天的水果市場占據了一席之地。

越來越“平價”

作為冬季高端水果的代表，車厘子的價格一直是消費者頗為關心的話題。

在同一時間段內，決定車厘子價格的主要還是品種和品質。張健告訴市界，不同品種的車厘子，一斤的價格能差5元左右。

至于品質，車厘子有著水果里近乎最細致、通用的分級標準。從大小看，常見的車厘子主要分為“L、XL、J、JJ、JJJ、JJJJ”幾個級別，從L到JJJJ，車厘子越來越大，價格也越來越貴。以某電商平臺自營車厘子為例，JJ大小的車厘子約為32元/斤；而JJJ大小的則約46元/斤。

除了大小之外，顏色也是車厘子分級的考量因素。按照顏色不同，車厘子分為L、R、D三種，分別代表淺色、紅色和深紫色。一般情況下，顏色深的車厘子口感更甜，價格也相對更高。比如，同一品種的車厘子“JJDD”規格的一般會比“JJ”規格的更貴。

一個好消息是，從總體趨勢看，車厘子正在賣得越來越便宜。最主要的原因是，進口車厘子正變得越來越多。以智利為例，2011年智利全國車厘子種植園總面積約為1.31萬公頃，逐步打開中國市場后，到2021年智利車厘子種植園總面積已經達到4.9萬公頃，是十年前的近4倍。

廣州江南市場數據顯示，2019年元旦智利車厘子批發價格為95元/公斤；而今年元旦則為70元/公斤。在電商平臺上，甚至有30元/斤的預售車厘子。

元旦期間，消費者李璐在北京線下超市買過一次JJ的車厘子，當時一斤售價50元。而1月7日，她再次在超市買了智利車厘子，JJJ的一斤才39.98元。

（圖源/市界）

市界在叮咚買菜上看到，來自智利的JJ車厘子，2.5kg原箱家庭裝，售價為189元，一斤折合37.8元；在京東上，銷量最高的智利原箱車厘子，10斤JJ裝，秒殺價是339元。

從更具體的維度看，車厘子價格還受上市時間、運輸方式以及市場需求波動等多方面因素影響，在批發市場上基本一天一個價。

張健告訴市界，每年的車厘子季基本是從上一年11月至次年2月，在這四個月中，車厘子價格會逐漸降低。以現在這個車厘子季為例，2022年11月，車厘子剛上市不久，智利車厘子在廣州江南市場的批發價最高能到114元/公斤；而1月16日，其價格已經跌至62元/公斤，幾乎腰斬。

車厘子價格下跌這么大，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剛上市的車厘子一般是空運到我國，而每年12月開始智利車厘子會通過海運的方式大量出口到我國。

空運車厘子一般3天到5天就可以到我國，雖然保證了新鮮，但運輸成本也很高。據了解，空運一件（5公斤）車厘子的運費將近300元。智利海運車厘子需要一個月左右才能運輸到我國，不過一件車厘子的運費僅需25元左右。

“為什么電商要做預售，而且預售的價格還比現在便宜那么多，這就是因為他們要等大量的海運車厘子到貨，而且越往后基本上車厘子價格越便宜。”李超說道。

除了運輸方式外，每年車厘子價格的下跌還跟市場需求有關。一位水果博主告訴市界，每年春節之后都是車厘子價格最低的時候，因為“春節之后我國很多消費者基本就不會買車厘子了，商家也怕庫存爛在庫里，所以只要過了春節車厘子價格就會下跌。”

“車厘子自由”仍不容易

盡管現在車厘子賣得越來越便宜，但一個“扎心”的現實是，車厘子動輒幾十元一斤的售價，仍然讓大多數消費者難以實現“車厘子自由”。

買車厘子，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件謹慎到需要提前做功課、比價的事。

今年元旦期間，在北京工作的白雪，在小紅書上看到了很多車厘子相關的內容，隨便點開幾條后，在算法的推薦下，車厘子“攻占”了她的小紅書。這些內容勾起了白雪的購買欲望，在老家和父母住在一起時，每年冬天，她想吃車厘子這種貴水果時，都是父母買回來，自己只負責吃。自從來北京讀書、工作，白雪就沒舍得自己買過車厘子吃。

決定買車厘子之后，白雪和男朋友開始多渠道比價，“像百果園之類的算下來得六七十一斤，而且買的越少越貴，京東和沃爾瑪合作的4J的是249元5斤，性價比高，但是需要預售我們不想等，最后就在另一個平臺下單了。”

最終，白雪花299元買了5斤JJJ級別的車厘子。拿到這60元一斤的車厘子后，白雪邊檢查壞果，邊用分裝袋把它們仔細分裝成5份放進冰箱。“記憶中這是我媽媽才會做的事情。”白雪說道。

“車厘子要不是孩子指定要吃，我是不會買的，隨便買了一點點，二三十元就沒了。”李璐說，她買的兩次車厘子都是給孩子吃的，家里的老人一個都沒舍得吃。“他們寧愿吃橘子、橙子、蘋果，因為便宜，吃起來不心疼。”

提起為何不買車厘子，很多消費者直言，主要是太貴了，不舍得。消費者高云說，幾十元一斤，買一斤車厘子的錢，都能買四五斤香蕉和橘子了。

“前段時間，我和男朋友去逛市場，車厘子要五六十元一斤，我沒舍得買。后來我倆去了水果批發市場，一盒也要兩三百，最終還是算了。”一位網友在小紅書上寫道，并提問“大家都舍得給自己買車厘子嗎”，下面的網友不少回答“不舍得”。

“好想吃車厘子，但是一盒要好幾百元，我掙扎了一個小時，最終還是放棄了。”一位消費者告訴市界，她最近一直在努力存錢想要買房，所以能省就省。

除了單價貴之外，很多消費者甚至零售商在買車厘子的時候還容易碰到各種“坑”。

前段時間，某個知名網紅帶貨車厘子結果大“翻車”，收到貨的很多網友都反映果小、壞果太多，而且口感欠佳。張健告訴市界，做車厘子、榴蓮等水果的“水”很深，沒有經驗的人很容易踩雷。

車厘子的品控很難把控，同一批貨，大小、果子的軟硬狀態等可能都有差異。所以，像張健這樣的批發商，進車厘子的時候，會親自去廣州江南市場挑貨、驗貨，因為“不親眼看到的貨，根本不敢拿”。稍微大一點的批發公司也會有專門的人“守”在江南市場，買到合適的貨后再由專人一路跟著把貨送到公司冷庫。

每箱原裝進口的車厘子紙盒上都會貼有標簽，上面標注著車厘子品種、品級、生產時間以及重量等信息。有專業從事水果批發的業內人士在社交平臺提到，有些人會把原本的標簽撕掉，重新貼標簽。

（圖源/市界）

“單J的貼成雙J的，稍微差一點的品種貼成好品種，生產日期換成更新鮮的等等。”這種情況下，不驗貨、也沒有經驗的消費者、零售商等很容易被糊弄。

一邊是幾十元一斤的價格，一邊是難以掌控的口感，對大部分消費者來說，“車厘子自由”大概也只能聽聽罷了。

（文中李超、張健、張婷、李璐、白雪、高云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