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李原

(資料圖)

編輯 | 董雨晴

最近幾天，在一個幾百人的影院經理群里，已沉寂了許久的空氣因《阿凡達：水之道》（以下簡稱《阿凡達2》）的上映而躁動起來。看著預售紀錄被頻頻刷新，金額每每翻越一個新關口：2000萬、5000萬、1億，人們都會興奮不已。

時間來到12月16日首映前，有人轉發出官方預售總票房破2億的海報，引來了經理們的一串歡呼和表情包點贊。上映當日，《阿凡達2》不負眾望，拿下了近1.3億元票房。這樣的成績，對于干涸已久的中國電影市場來說，已許久未見。

畢竟僅僅在10天前的12月6日，據“燈塔專業版”顯示，全國當日票房225.71萬元，營業影院數僅余1042家，營業率不足10%。除卻2020年影院集體歇業的疫情早期，這個比例已跌至極限的冰點谷底。

隨著“新十條”上線，加上《阿凡達2》的助燃，影院經營總數快速回升到了9410家，營業率達到75.4%。12月16日當天，全國票房1.32億元，其中97.8%的票房由《阿凡達2》貢獻。

《阿凡達2》的首映前夜，在北京工作的小凡決定趁著自己“沒陽”之前把電影看了。但她沒想到疫情之下，仍有如此多急待嘗鮮的擁躉。小凡在手機上搜索北京各大IMAX和CINITY巨幕影院，發現這些特效廳的黃金區域基本都已銷售一空。

看到那一個個被標紅的座位，小凡恍惚想起了13年前，《阿凡達1》在中國上映時的盛景。那時中國只有14塊IMAX銀幕，想搶到一張巨幕電影票，難度遠超春運。

當年北京電影博物館擁有一塊IMAX銀幕，吸引了全國各地的影迷不惜打“飛的”前來排隊。2個月的電影票早早被席卷一空，有黃牛徹夜排隊后，將票價炒到了上千元。在上海和平影都IMAX廳門前，排隊購票的長龍超過了2公里。小凡當時也在北京，她坐在電腦前刷了一個多月，才終于搶到了華星UME影城 IMAX廳的兩個座位。

最終，這寥寥14家IMAX影院在全國收獲了1.68億元的票房，更拿下了驚人的12.2%的總票房占比。更重要的是，《阿凡達1》一舉完成了對觀眾的市場教育，也由此讓中國電影人見證了IMAX和3D電影相結合的魔力與金流。

借助《阿凡達》之力，2010年中國電影掀起了熱浪，年度總票房首度突破100億元。在那個黃金年代里，處處流淌著奶與蜜。在此之后，巨型影院建設浪潮持續了10年之久。到了2021年，IMAX中國影院數量已多達783家。

“《阿凡達》對于電影人來說，有著非常特殊的意義”，一位北京院線負責人對市界表示。“現在特效影院已經遍布全國各地，但中國電影卻在低谷中徘徊。我們都希望，《阿凡達2》不僅還能復制一個票房奇跡，更能讓觀眾重新找回走入電影院的樂趣。”

回到電影院的人

在多番比照后，小凡選擇了曾經承載了自己第一次《阿凡達》觀影記憶的華星UME影城。她點中了12月16日IMAX廳上午場9點半的電影票，淘票票售價135元。小凡又翻了翻閑魚，找到一位宣稱自己“臨時陽了”的賣家下單，用100元拿下。

疫情之下，因感染而臨時退票的人不在少數。據“燈塔專業版”顯示，12月16日《阿凡達2》的全國退票率為8.3%。而在影院經理群里，市界看到有二線城市的經理表示，自己所在的城市因疫情退票率達到了20%左右。

12月16日9點，小凡來到影城，她看到許多人已經聚集在了IMAX廳門前。觀眾以年輕人為主，也有幾對老夫妻結伴而行。同時，帶著孩子一起來觀影的家庭占有相當大的比例。小凡猜想，這些中年父母中，或許便有與自己相似的、當年參與過搶票，也被《阿凡達》的觀影體驗震撼過的人。

站在人群里，小凡絲毫沒有感到大家被疫情所影響的緊張情緒。相反地，人們普遍看起來快樂而松弛。

隨著近日防控政策的調整，小凡身邊的同事、朋友、鄰居都已大比例“中招”，整個北京進入了一種全民“泡病號”的節奏。最近幾天走在街道上，回想哪怕是在春節或疫情之初，小凡也從未見過這座城市如此人煙稀少。

但與之伴生的，是短短數日間，人們也已經消弭掉了對于病毒的恐慌心態。朋友們調侃，北京正在進入“陰性清零”的階段。而小凡作為周邊碩果僅存的“陰性”，對于何時會被“清零”，早已抱有平常心的態度。

來看《阿凡達2》IMAX版的人群 來源：受訪者拍攝

或許因見到生意火爆，影院工作人員的精神都十分振奮。檢票員向人們宣傳：“我們家IMAX廳現在是24小時循環放映。早上6點就開始，一直放到凌晨2點半。”

爆米花的香味在空間里四處流竄，隔著口罩鉆入人們的鼻孔。此前因防疫規定，爆米花在全國影院中已缺席了3年——而食品飲料的收入利潤約占一家影院的20%左右。

小凡看到攤位前有觀眾排隊選購，也猶疑地上前咨詢服務員：“現在看電影可以吃爆米花了？”“可以啊。”服務員熱情地為她打了一桶，拿著金澄油亮的爆米花，一些熟悉的秩序仿佛也在帶著爆米花的溫熱，開始回歸到生活之中。

《阿凡達2》值不值200元？

在《阿凡達2》長達3小時的觀影中，小凡偶爾聽到了觀眾席間的幾聲咳嗽。但多數時候，大家都很專注。略有不便的是長時間戴著口罩，3D眼鏡會因呼吸被蒙上水霧。有時小凡要低下頭拽幾下口罩，把濕氣排出去。

在視覺效果方面，小凡認為，詹姆斯·卡梅隆貢獻出的享受不亞于《阿凡達1》。3小時的觀影過程，小凡感到非常愉悅，沒有睡意，如在海底世界體驗了一次暢游。

在12月16日《阿凡達2》正式首映前，全國各地的影院臨時添加了近3000場點映場。據影院經理向市界透露，臨時加場的原因主要是《阿凡達2》授予的密鑰時間較短，只有短短1個月。而近期防疫政策調整急速，許多影院都想盡快收到這波紅利。

3000場點映場后，《阿凡達2》的劇情也變得不再有秘密。如許多觀眾給出的評價那樣，劇情是這部大片的硬傷，不止是乏善可陳，甚至可以說十分牽強。

坐得滿滿當當的觀影者 來源：受訪者提供

不過這也并不會從根本上動搖《阿凡達2》的觀影價值，幾乎所有評論家都會承認：它的視覺享受可以說無可挑剔。雖然《阿凡達1》已經過去了13年，電影工業技術也已經突飛猛進，但在特效方面，可以說《阿凡達2》仍然超越了幾乎所有的同類型電影。

“人們現在對于IMAX和3D電影早已不新鮮了。但《阿凡達2》仍然絕對是一部現象級的影片，觀影體驗是獨特的、不可替代的。”來自南通的影院經理在第一時間看了樣片后，便對市界表示。

畢竟從投入成本看，《阿凡達2》的制作金額高達3.5億美元，而卡梅隆本人也是一個勇敢的海洋迷。2012 年，他乘坐著深海“挑戰者號”，抵達了1.1萬米深處的馬里亞納海溝，在這個地球最深淵處停留了約6個小時。成為人類歷史上第三位下潛至海洋最深處的探險家，并獨攬了“獨自下潛第一人”稱號。

卡梅隆在接受采訪時表示：《阿凡達2》需要成為有史以來全球票房第4高，也即拿下20億美元票房，才能實現收支平衡。

而這一投入代價，換來的是《阿凡達2》無暇純美的視覺效果。在海洋場景中，從宛如鯨魚的圖鯤，到閃亮的珊瑚、散發金光的小魚，形同飛魚的海上坐騎，配上IMAX巨幕與3D效果，觀眾完全能夠收獲身臨其境、置身大海深處的體驗。

不過要獲得最佳視聽效果，與《阿凡達1》相似，基本只能在IMAX、Cinity等巨幕、特效廳中才能實現。

據骨朵數據顯示，12月16日IMAX廳的票房占到了《阿凡達2》預售票房的50%以上。詹姆斯·卡梅隆在面對媒體采訪時也直接表示：“毫無疑問，這部電影是我們為超大銀幕量身打造的。”

因此，對于占更大范圍的影院普通廳來說，恐怕不容易分享到這波《阿凡達2》的票房紅利。

從上座率看，目前特效廳和普通廳呈現出了極度的兩極分化。據“燈塔專業版”顯示：12月16日，《阿凡達2》的全國上座率為7.9%，場均人次11人。市界在查閱了全國一線、二線城市的影票售賣發現，IMAX特效廳的上座率普遍高于50%；而普通場則動輒只有1-2人，幾乎無人問津。

在特效影院繼續擔綱《阿凡達2》的票房背景下，12月15日，“《阿凡達2》200元高票價你能接受嗎”等詞條也被送上了微博熱搜。

據“燈塔專業版”顯示：12月10日《阿凡達2》預售票房破億時，其平均票價為89.4元，IMAX平均票價為126.2元。其中，上海平均票價達到134元，深圳票價則為118.6元，平均票價突破三位數的城市共有5個。

不過細究其中原委，一位北京院線負責人對作者表示，《阿凡達2》的定價不能算離譜。

“首先，《阿凡達2》的時長3小時，相當于平時2部影片的排片。其次，特效影院受運營成本影響，定價會顯著高于普通影院。第三，與13年前相比，在《阿凡達1》上映時，那時IMAX廳的票價就已經普遍超過了百元。”

上述負責人認為，作為一次十年一遇的視覺體驗，又是由“技術狂魔”卡梅隆擔綱制作，觀眾為《阿凡達2》多付出的成本，在觀影后應該會覺得是值得的。但如果想用更優惠的成本觀影，觀眾也可以考慮晚些時候再購票。

“畢竟上映初期是嘗鮮季，一線城市的票價也會拉高二線城市的均值。一個星期到半個月后，票價應該就會明顯回落。”

《阿凡達2》能成為影院救世主嗎？

目前在“燈塔專業版”上，對《阿凡達2》的行業票房預測為23-25億元。這個數字令影院經理們感到振奮，畢竟在定檔之初，還沒有多少人敢對這部電影抱有太多希望。

11月23日，《阿凡達2》首次宣布跟隨全球上映時間同步定檔，但那時這個消息在影院經理之間沒有引發熱烈的討論。

“那時疫情政策還很嚴格，即使有人想看，影院能不能開都是未知數。而且過去一年，被臨時改期、跳票的影片已經太多了。”一位湖南三線城市的影院經理對市界表示。當時他甚至悲觀地覺得，如果年底票房還看不到希望，他便要考慮將影院盤出去了。

而現在，經理們正在抓緊時間召回人馬，讓影院盡快迎客。有人在群里不斷刷著一個“全國感染進度”的小程序，盤算著自己的城市何時可以越過感染高峰，而那時人們的觀影意愿、影院的上座率又會如何。

北京、上海對于《阿凡達2》的觀影熱情給了經理們一些信心，但畢竟疫情整體的進度與走勢，仍處于高度不確定當中。

有人的情緒比較樂觀，如一位寧波影院經理表示：“我們0點場的《阿凡達》竟然還有30多個人上座，另一家影院有60多個人。”

但同一天，也有武漢的影院在感嘆：“我這里只有一個員工能上班。人們不敢出門看電影。今天票房只有1萬元出頭，另一家只賣了7000多元。”而另一家南通影院，全天更只賣了一張票。

對影院經理來說，疫情的發展如果可以穩步過渡，將是最佳選擇。上述武漢影院經理談到：“影院的人也在陽，一下子來那么多觀眾，影院也搞不定。不過過了這波就會好了，現在大家都是在陽中，或者等待陽的過程里。”

更多經理則是從每天快速的發展變化中，已經開始期待春節檔的到來。特別是今年春節檔時間較早，1月22日就正式開啟。不過，在春節檔期間，要如何處理《阿凡達2》這種時長3小時的影片，又成了經理們的一個矛盾選擇。

“目前《阿凡達2》的密鑰期是1個月。但一般春節檔更喜歡合家歡電影，帶著老人孩子一起時，國產電影更被有限考慮，也便于增加排片量。3小時對于影院來說，如果不能賣上高票價，排片占比就會很吃虧。其實，《阿凡達2》這樣的大片更適合在暑期上映。”前述北京院線負責人對市界說。

此外，根據貓眼研究院《2021中國電影市場數據洞察》顯示，目前中國電影的核心受眾群為20-24歲，而24歲以下觀眾占比正在逐年提升。2021年，00后觀眾已經占到了接近20%的比重。

（2010年1月6日，北京，北京華星UME國際影城擠滿了排隊買《阿凡達》電影票的觀眾。/視覺中國）

對于這部分年輕觀眾來說，他們普遍沒有體會過13年前《阿凡達1》上映時的沖擊和感動。又是否還會愿意為《阿凡達2》買單，目前也成了一個問號。

實際上，一般高票房續作的制作和上映時間，多會保持在2-3年間，至多也不會拖過5年。而《阿凡達2》相隔了13年，卡梅隆自己也曾表示過，制作拖延時間太長、付出成本太高，《阿凡達2》他自認為有可能成為“電影史上最糟糕的商業案例”。

不過，眼下這些并不會影響人們短時間內，對于《阿凡達2》的消費熱情與狂歡。特別是疫情政策突然迎來轉向，影院經理們面對《阿凡達2》這種自帶流量的話題式大片，無異于一針強心劑。

小凡看過電影后表示，待她晚些時間“陽”過之后，應該會與老公一起再來二刷《阿凡達2》。13年前，老公還是她的男朋友，那時兩人看到IMAX銀幕上的倒計時3D大數字向眼前撲面而來時，男友對她驚呼了一句：“我X！”

前述北京院線負責人也認為，人們仍然會愿意為一些獨特的體驗慷慨消費。“特別是疫情3年了，人們都辛苦了。應該會想來一起開心一下，犒勞一下自己。”